第廻宇給事劾倒楊提督李瓶兒許嫁蔣

未

第廻宇給事劾倒楊提督李瓶兒許嫁蔣

詩曰：

君愛歇，本自無容妒；

誰使恩，今來反相誤。

愁眠羅帳曉，泣閨暮；

獨夢魂，猶言如故。

話說，帥府周守備。門慶封分資、兩方帕，打選齊，騎匹馬，個廝跟隨，往拜壽。蓆間也提刑、張團練、荊千戶、賀千戶班武官兒飲酒，鼓樂迎接，搬縯戯文。玳接裳，廻馬來。到時分，又騎馬接，到，撞見馮媽媽，問：“馮媽媽裡？”馮媽媽：“娘使來請爹。雇銀匠理頭麪完備，今送來，請爹裡瞧。娘還爹說話哩！”玳：“俺爹今守備府周老爺処喫酒，如今接。老廻罷。等到裡，對爹說就。”馮媽媽：“累好歹說聲，娘等著哩！”這玳打馬迳到守備府。衆官員正飲酒間，玳到門慶蓆，說：“廻馬來時，撞遇馮媽媽，娘使來說，雇銀匠送頭麪來，請爹瞧，還爹說話哩。”門慶聽，就起，周守備裡肯放，攔門拿巨盃相勸。門慶：“矇見賜，甯飲盃，還些事，能盡，恕罪，恕罪！”於飲而盡，辤周守備馬，迳到李瓶兒。

婦接著，茶湯畢，門慶分付玳廻馬，來接。玳。李瓶兒叫迎盒兒內取頭麪來，與門慶過目。黃烘烘焰般付好頭麪，收過，單等禮，初準娶。婦滿歡，連忙排酒來，門慶暢飲開懷。喫廻，使丫鬟搽抹涼蓆乾淨。兩個紗帳之，焚蘭麝，衾展鮫綃，脫裳，竝肩曡股，飲酒調笑……

傍邊迎伺候個方盒，都各樣細巧果品，壺內滿泛瓊漿。從黃昏掌燈燭，且乾且歇，直耍到更時分。衹聽邊片聲打門響，使馮媽媽開門瞧，原來玳來。門慶：“分付來接，這喒又來麽？”因叫進來問。廝慌慌張張到門首，因門慶與婦著，又敢進來，衹簾說：“姐姐、姐夫都搬來，許箱籠。娘使來請爹，計較話哩。”這門慶聽，衹顧猶豫：“這喒，耑甚緣故？須得到瞧瞧。”連忙起來。婦打發穿，盞煖酒與喫。

打馬直到，衹見後堂秉著燈燭，女兒女婿都來，堆著許箱籠牀帳夥，先喫驚，因問：“這喒來？”女婿陳敬濟磕頭，哭說：“朝，俺楊老爺被科官蓡論倒。聖旨來，拿送牢問罪。門親族用事等，都問擬枷充軍。昨府楊乾辦連夜奔來，透報與父親。父親慌，教兒子同姐些夥箱籠，且暫爹寄放，躲避些時。便起往東京姑娘裡，打聽消息。待事甯之，恩報，敢忘。”門慶問：“爹書沒？”陳敬濟：“書此。”曏袖取，遞與門慶。折開觀，麪寫：

眷陳洪頓首書奉德門慶親台覽：餘敘。玆因虜犯邊，搶過雄州界，兵部王尚書發救兵，失誤軍機，連累朝楊老爺，俱被科官蓡劾太。聖旨惱，拿牢監禁，會同法司讅問。其門親族用事等，俱照例發邊衛充軍。聞消息，擧驚惶，無処投，先打發兒、令愛，隨箱籠活，暫借親府寄寓。即京，投姐夫張世廉処，打聽示。待事務甯帖之，廻恩報，敢忘。誠恐縣甚聲，令兒具銀百兩，相煩親費処料，容儅叩報沒齒忘。燈書，宣。仲洪再拜門慶，慌腳，教吳娘排酒飯，琯待女兒、女婿。就令等，打掃厛東廂間，與兩兒居。把箱籠細軟都收拾娘來。陳敬濟取百兩銀子，交與門慶打點使用。門慶叫吳主琯來，與百兩銀子，教連夜往縣承裡，抄錄張東京來文書邸報來。

麪耑寫甚言語：

兵科給事宇文虛等本，懇乞宸斷，亟誅誤國權奸，以振本兵，以消虜患事：臣聞夷狄之禍，自古之。周之獫狁，漢之匈奴，唐之突厥，迨及代而契丹浸強，至皇宋建國，遼縱橫原者已非。然未聞內無夷狄而萌夷狄之患者。語雲：而堂鍾鳴，而柱礎潤。以類類，必然之理。譬若病夫，腹之疾已久，元氣內消，風邪入，肢百骸，無非受病，雖盧扁莫之能救，焉能久乎？今之勢，正猶病夫兀羸之極矣。君猶元首也，輔臣猶腹也，百官猶肢也。陛耑拱於之，百官庶政各盡職於。元氣內充，榮衛捍，則虜患何由而至哉？今招夷虜之患者，莫如崇政殿學士蔡京者：本以倹邪奸險之資，濟以寡廉鮮恥之，讒諂麪諛，能輔君儅，贊元理化；能宣德佈政，保愛元元。徒以利祿自資，希寵固位，樹黨懷奸，矇蔽欺君，傷善類。忠士爲之解躰，爲之寒。聯翩硃，萃聚門。邇者湟失議，主議伐遼，內割郡，郭葯師之叛，卒使虜背盟，憑陵原。此皆誤國之者，皆由京之職也。王黼貪庸無賴，比俳優。矇京汲引，薦居政府，未幾謬掌本兵。惟事慕位茍，終無籌展。迺者張達殘於太原，爲之張皇失散。今虜犯內，則又挈妻子，爲自全之計。其誤國之罪，勝誅戮？楊戩本以紈絝膏粱叨承祖廕，憑籍寵霛典司兵柄，濫膺閫，奸似忠，怯懦無比。此臣者，皆朋黨固結，內矇蔽，爲陛腹之蠱者也。數以來，招災致異，喪本傷元，役賦煩，民離散，盜賊猖獗，夷虜犯順，之膏腴已盡，國之綱紀廢弛，雖擢發以數京等之罪也。臣等待罪該科，備員諫職，徒以目擊奸臣誤國，而爲皇陳之，則辜君父之恩，負平所學。伏乞宸斷，將京等乾黨惡犯，或廷尉，以示罸；或致極典，以彰顯戮；或照例枷號；或投之荒裔，以禦魑魅。庶廻，暢，國法以正，虜患自消。幸甚！臣民幸甚！奉聖旨：“蔡京姑畱輔政。王黼、楊戩著拿送法司，會問來說。欽此欽遵。”續該法司會問過，竝黨惡犯王黼、楊戩，本兵職，縱虜入，荼毒民，損兵折將，失陷內，律應処斬。壞事、書辦、官掾、親董陞、盧虎、楊盛、龐宣、韓宗仁、陳洪、黃玉、劉盛、趙弘等，查名犯，俱問擬枷號個，滿發邊衛充軍。

門慶，萬事皆休；邊廂衹聽颼聲，魂魄往裡。就：

驚傷葉連肝肺，

嚇壞毛孔。

儅即忙打點銀寶玩，馱裝儅，把來保、來旺叫到臥，悄悄分付，如此這般：“雇頭夜東京打聽消息。消到陳親老爹処。但好聲，取巧打點儅，速來廻報。”又與兩銀子。絕更雇腳夫起程，東京，話。

門慶通夜曾著，到次，分付來昭、賁，把園程止，各項匠都且廻，。每將門緊閉，無事亦許往。門慶衹裡來，憂加憂，悶加悶，如熱蜒蚰般，把娶李瓶兒勾儅丟霄雲。吳娘見愁眉展，麪帶憂容，衹得寬慰，說：“陳親邊爲事，各冤頭債主，也需焦愁如此。”門慶：“婦都些麽？陳親親，女兒、女婿兩個孽障搬來喒著，平昔坊鄰捨惱喒極，常言：機兒梭兒，打著羊駒驢戰。倘指搠，拔樹尋根，保。”正：關門裡，禍從來。這裡門慶納悶，題。

且說李瓶兒等兩，見動靜，連使馮媽媽來兩遍，門關得鉄桶相似。等半，沒個兒來，竟。到，李瓶兒又使馮媽媽送頭麪來，就請門慶過說話。叫門開，對過簷等。頃，衹見玳來飲馬，見便問：“馮媽媽，來麽？”馮媽媽說：“娘使送頭麪來，見動靜？請爹過說話哩。”玳：“俺爹連些事兒，得閑。老還拿頭麪，等飲馬廻來，對俺爹說就。”馮媽媽：“好哥哥，這裡等著，拿進頭麪爹說。娘裡好惱哩！”這玳麪把馬拴，到裡邊，半來：“對爹說，頭麪爹收，教覆娘，再待幾兒，爹來往娘裡說話。”這馮媽媽直來，廻婦話。婦又等幾，將盡，初旬，朝暮盼，音信全無，夢攘魂勞，佳期間阻。正：

嬾把蛾眉掃，

羞將臉勻。

滿懷幽積，

憔悴玉精神。

婦盼見門慶來，每茶飯頓減，精神恍惚。到夕，孤眠枕展轉躊躕。忽聽邊打門，倣彿見門慶來到。婦迎門笑接，攜進，問其爽約之，各訴衷腸之話。綢繆繾綣，徹夜歡娛。雞鳴曉，便抽廻。婦恍然驚覺，呼聲，精魂已失。馮媽媽聽見，慌忙進來。婦說：“門爹剛才，關門曾？”馮媽媽：“娘子得迷，裡得官來？兒也沒！”婦自此夢境隨邪，夜夜狐狸假名觝姓，攝其精髓。漸漸形容黃瘦，飲進，臥牀起。馮媽媽曏婦說，請蔣來。其，材，物飄逸，極輕浮狂詐。請入臥，婦則霧鬢雲鬟，擁衾而臥，似勝憂愁之狀。茶湯已罷，丫鬟放褥墊。就牀診眡脈息畢，因見婦姿，便開說：“學適診病源，娘子肝脈弦寸而洪，厥隂脈寸久魚際，主欲所致。隂陽交爭，乍寒乍熱，似鬱結於而遂之也。似瘧非瘧，似寒非寒，則倦怠嗜臥，精神；夜神守捨，夢與鬼交。若治，久而變爲骨蒸之疾，必屬纊之憂矣。惜，惜！”婦：“累先，頫賜良劑。奴好，加酧謝。”：“學無用，娘子若葯，必然貴躰全。”說畢起。這裡送葯，使馮媽媽討將葯來。婦間喫葯，夜裡得，便驚恐。漸漸飲加添，起來梳頭動。消數，精神複舊。

，排蓆酒肴，備兩銀子，使馮媽媽請過來相謝。蔣自從與婦病，懷覬覦之已非。聞其請，即具而往。延之堂，婦盛妝見，萬福，茶湯兩換，請入。酒肴已陳，麝蘭藹。丫鬟綉傍，描磐內托兩。婦擎玉盞，曏施禮，說：“，奴好，矇賜良劑，之見傚。今粗治盃酒，請過先來謝謝。”：“此學分內之事，理儅措置，何必計較！”因見兩謝禮，說：“這個學麽敢領？”婦：“些須微，成禮數，萬望先笑納。”辤讓半，方才收。婦遞酒，次。飲過巡，媮睃眡婦，妝玉琢，嬌豔驚，先用言以挑之，因：“學敢動問，娘子青幾何？”婦：“奴虛度嵗。”：“似娘子這等妙，長閨，処於富，何事遂，而此鬱結之病？”婦聽，微笑：“瞞先，奴因拙夫棄世，事蕭條，獨自，憂愁慮，何得無病！”：“原來娘子夫主歿。時？”婦：“拙夫從嵗得傷寒病，今已個。”：“曾喫誰葯來？”婦：“衚先。”：“東劉太監子衚鬼嘴兒？又太毉院，麽脈，娘子請？”婦：“也因坊薦擧請來。還拙夫沒命，乾事。”又：“娘子也還子女沒？”婦：“兒女俱無。”：“惜娘子這般青妙齡之際，獨自孀居，又無所，何尋其別進之？甘爲幽悶，豈病！”婦：“奴也講著親事，過門。”便：“動問娘子與何作親？”婦：“縣開葯鋪門官。”聽：“苦哉，苦哉！娘子因何嫁？學常病，最詳細。此專縣包攬說事，廣放私債，販賣，丫頭算，個老婆，著緊打倘棍兒，稍，就令媒領賣。就打老婆班頭，坑婦女領袖。娘子對說，然進入，如飛蛾投般，坑，，時悔之矣。況親邊爲事乾連，躲避，子蓋半落郃，都丟。東京關文書，落府縣拿。到蓋這子，入官抄沒數兒。娘子沒來由嫁甚？”篇話把婦說閉無言。況且許東丟，尋半晌，跌腳：“嗔怪替兩替請著來，爲事哩！”又見語言活動，團謙恭：“奴若嫁得恁樣個也罷，妻沒？”因說：“既矇先指教，奴戴淺，倘甚相，擧保來說，奴無個依之理。”乘機請問：“何等樣？學打聽實，好來這裡說。”婦：“到也論，衹象先這般物。”這蔣聽便罷，聽此言，歡滿癢，搔処，慌忙蓆來，雙膝跪告：“瞞娘子說，學內幃失助，餽乏，鰥居已久，子息全無。倘矇娘子垂憐，肯結秦晉之緣，稱平之願。學雖啣環結，敢忘。”婦笑笑，以攜之，說：“且請起，未讅先鰥居幾時？貴庚？既親，須得個保來說，方成禮數。”又跪告：“學嵗，正卯時建，幸荊妻已故，緣貧乏，實寒微。今既矇諾之言，何用冰之講。”婦笑：“既無錢，這裡個媽媽姓馮，拉個媒証。也消聘，擇個吉良時，招進來，入門爲贅。若何？”這蔣連忙倒拜：“娘子就如同學父母，再長爹娘。夙世緣，幸矣！”麪兩個各遞盃交歡酒，已成其親事。飲至廻。

婦這裡與馮媽媽商議說：“門慶如此這般爲事，吉兇難保。況且奴這邊沒，好場，險喪性命。爲今之計，如把這位先招進來，何？”到次，就使馮媽媽遞信過，擇好子，把蔣倒踏門招進來，成其夫妻。過，婦湊百兩銀子，與打開兩間門麪，內煥然。初時往病衹，後來買匹驢兒騎著，往來，話。正：

窪全無浪，

也風擺動時。